迷糊

*不知怎么回事，壹被屏了，重发。

壹

手机伴随着短信提醒的铃声在衣兜里震了两下，周巡如蒙大赦地冲眼前喋喋不休的报案人做了个“抱歉、您接着说”的手势，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。
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让他挑高了眉毛。
“您收到了新的待办文件：《关于关宏峰同志免职的通知》，请及时处理。”
“您收到了新的待办文件：《关于关宏峰免职的通知》，请及时处理。”
市局要求内部公文系统必须与各支队负责人手机关联，以免这帮跑外勤的把接不到通知当做不处理公文的借口。但自打系统上线，长丰支队队长关宏峰的手机号就“因系统故障”无法关联，报给市局办公室的手机号是周巡的。
晚上十点签发免职通知，还有条不紊地先党内后行政——这桌子拍得够彻底的啊。
“那谁，小汪啊，”周巡冲正在做笔录的小汪一指自己的手机，“紧急任务。这儿交给你了。好好录啊。”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，小汪朝面露不满的报案人安抚地摆一摆手，跟上一步挡在周巡眼前低声说：“周哥，报案人说是被关队的弟弟抢劫……”
周巡一瞪眼，压低了声音，火气却一点没压：“2月13号到现在，十个报案恨不能有九个说是关宏宇干的，连丢了猫都说是关宏宇抱走的，关宏宇是啥？犯罪劳模啊？”他把“关宏宇”几个字咬得特别重，“以后别一口一个‘关队弟弟’，关宏宇是关宏宇——”
“得嘞。”小汪缩了缩脖子，掉头继续做笔录去了。
周巡钻进车里，油门一脚到底。
关宏宇是关宏宇，关宏峰是关宏峰。
这后半句，他还真就说不出口。

离分局还有十几分钟车程时，顾局来电。电话一接通对方就直奔主题：“小周，石家庄那边刚刚来了个急件，他们那有起案子需要我们派人协查。你辛苦一下，马上出发，明天一早去他们市局报道。”
现在派我去外地？周巡皱眉：“顾局，任务指派我不反对，可我这手头还办着案子呢，您看……”
“办什么案子？我问过了，探组的人还在现场，你现在在哪儿呢？石家庄那边总队派人亲自接待你，你啊，连夜出发。”
“哟，这么高的规格，派我去不合适吧，刘队——”
不等他说完，顾局就不耐烦地打断道：“你小子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，这可是跨省协查，派刘长永去？”
周巡几乎要苦笑了：“总得让我回局里收拾收拾吧。”
顾局那边像是运了运气：“我说周巡，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？我告诉你，现在我就在局里，别让我今晚在分局大楼里看见你！最后一班往石家庄开的火车马上发车，你看着办吧！”
说完就撂了电话。
就算石家庄那边跟咱们队里很熟，可是连介绍信都不让我回去拿吗领导？您这戏不大行啊。周巡无奈地叹口气，想了想，一手握方向盘，一手按亮手机屏幕，调出快速拨号的第一个人，拨过去。
“对不起，您所拨打的……”
周巡挂断电话，把手机扔在身旁空荡荡的副驾坐席，调转车头。
至少去火车站之前还可以顺路回家拿套警服。

家里很暗。
周巡在门廊愣了愣才按亮顶灯径直走向卧室，从衣橱里拎出一套制服搭在胳膊上，转身离开时，目光在床头柜扫过。
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关门的声音比平时更响。

火车开动的时候已近午夜。
周巡斜靠在软卧车厢连接处的玻璃窗边，点燃一根烟。他知道就算去坐火箭，顾局都会给他批费用的。然而在舒适的软卧车厢里，却只觉得坐立难安。
周巡家没人的时候，是不关灯的。
双人床靠窗那侧的床头柜上有一盏造型简单的夜灯，周巡每次出门都会留着这盏灯，灯光是柔和的暖黄。
那是关宏峰某次留宿时带来的。
关宏峰习惯家里没人的时候留一盏灯，习惯夜里睡觉的时候，留一盏灯。
周巡问过为什么，却没有得到过什么像样的回答。

——“那你把眼睛闭上，不就好了？”
关宏峰俯下身来，手掌覆上自己双眼，掌心温热。
突如其来的黑暗中，只觉得张开的两条腿无着无落，心似乎都漏跳一拍。
“哟，还能更紧呢？”
“……死刀疤脸、嗯、唔”

火车忽然轻晃了一下，周巡眨眨眼，从回忆中抽离。

那盏灯也是他留在自己家的，最后一件东西。
然而现在床头柜上原本放灯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底座痕迹，证明那里曾经摆过什么东西。床头柜正中，多了一把备用钥匙。周巡见惯了那把钥匙在关宏峰的钥匙扣上轻微摇晃的样子，所以看到它被端正地摆在那里，反而有种怪异的幽默感。

这场持续了一年半的分手，总算在今天画上了句号。

周巡叼着烟，忽然勾起一边嘴角。
只是没想到，我家竟然是你离开市局大楼以后的第一站。
周巡这个半拉徒弟，竟然在你需要处理的后事中，排到了第一优先级。

TBC